绿色基金是否真的绿色?
随着全球对气候变化的关注日益增加,绿色金融应运而生,旨在引导资本流向环保和可持续的项目。然而,绿色金融的发展并非一路绿灯,一些金融机构利用投资者对环保项目的兴趣,通过“漂绿”手段,将资金投向那些对环境有负面影响的行业,这种行为不仅违背了绿色金融的意义,也对全球气候行动构成了阻碍。欧洲媒体机构VoxEurop联合欧洲调查合作组织(EuropeanInvestigativeCollaborations,简称EIC)针对大型金融机构的“绿色基金”投资发起了一项调查,结果表明,尽管欧盟制定了相关的法律保护措施,但其漏洞还是使一些标榜为“绿色”的基金将资金投向了对气候造成损害的领域。
“绿色基金”的资金投向
按投资价值计算,德意志银行资产与财富管理部门、贝莱德集团投资管理和顾问部门、东方汇理(AmundiAssetManagement)、联合圣保罗Eurizon资本管理公司、富达国际、摩根大通资产管理公司、北方信托、富兰克林邓普顿基金集团(FranklinTempletonInvestments)、安联集团以及挪威斯托布兰金融公司(StorebrandKapitalforvaltning)分别位列“绿色基金”运营商排名前十位。调查表明,这10家资产管理公司所运营的“绿色基金”,其总额的四分之一以上(约合870亿欧元)投向了8个碳密集度最高的行业中、每个行业里25个最大的温室气体排放者,共计200家公司。这些行业包括化石燃料的开采和提炼(石油、天然气和煤炭)、农业(森林砍伐、作物种植园、牧场、肥料、粪便)、交通业(道路、航空或航运)、钢铁生产和时尚业。根据国际气候变化委员会(IPCC)等来源的数据,这些行业的碳排放占全球碳排放总量的60%~70%,而这200家碳排放公司平均占各自行业所有上市公司碳排放量的77%。
尽管这些公司排放了大量的碳,依然吸引了4342支“绿色基金”的投资。根据欧盟可持续财务披露条例(SustainableFinanceDisclosureRegulation,简称SFDR),资产管理公司应披露“绿色基金”所投资活动的环境和社会目标,以及为预测和最大限度较少此类活动的负面影响而采取的预防措施。然而调查显示,全球至少有738家金融机构(包括总部或办事处位于欧盟的金融机构)已将资金投入到标榜符合SFDR协议的碳密集企业。石油和天然气行业是这些“绿色基金”最偏好的领域,投资了330亿美元,其次是汽车行业(220亿美元)和时装行业(150亿美元)。所有行业的前十大碳排放公司吸引了超过一半的投资(460亿美元)。它们包括石油和天然气公司TotalEnergies(法国)、Shell(英国)和Equinor(挪威);汽车行业巨头Stellantis(荷兰)、奔驰(德国)、丰田(日本)、米其林(法国)等;时装品牌InditexIndustriadediseoTextil,旗下拥有服装零售商Zara(西班牙)和跨国平价百货集团TJX(美国);以及航空业的空客集团(法国)。
欧盟支持的“漂绿”行为?
对于这些“绿色基金”的投向,环保主义者表示,这些涉及“漂绿”的行为违背了2015年《巴黎协定》。SFDR框架作为欧盟委员会绿色协议的一部分,目的在于到2050年实现欧盟碳中和,提高金融产品碳排放的透明度并鼓励对清洁活动的投资;然而,框架漏洞和执法不严使大量的投资流向了碳密集型企业。
多数“绿色基金”声称其满足SFDR第8条规定(在合同前披露提升环境或社会特征的透明度),有些基金更宣称满足更严格的SFDR第9条规定(在合同前披露可持续投资的透明度)。欧洲证券和市场管理局(EuropeanSecuritiesandMarketsAuthority,简称ESMA)强调,满足SFDR第9条规定的基金只能进行真正的可持续投资,但SFDR对何为“可持续投资”并没有提供清晰的定义。自2022年以来,大多数的资产管理公司也将其基金从满足SFDR第9条规定降级为满足第8条,以避免更高的监管合规负担。联合圣保罗银行的一位负责人表示:“投资高碳行业与SFDR的目标不冲突,后者涉及可持续投资的透明度,促进向低碳经济的过渡,这也与《巴黎协议》不冲突。”
资产管理公司经常利用SFDR规定的披露义务来为自己的基金贴上引人注目的“绿色”标签,即使实际上他们只将投资组合的一部分投向对环境和社会有益的活动。例如,摩根大通在2023年年报中披露,其运营的欧洲研究增强型指数股票(ESG)基金设定“具有积极环境和/或社会特征的投资的最低资产配置为51%,可持续投资的最低资产配置为10%”。
改革之路任重道远
ESMA表示,SFDR是一个强制性的披露框架,而不是一个自愿的标签制度,不应被资产管理公司用于营销目的。为了提高透明度及对投资者的公平性,ESMA在2024年5月通过了一项准则,严格规定了在基金名称中使用生态相关术语的行为。只有符合欧盟《巴黎协议》基准,没有大量投资于石油、天然气和煤炭的基金,才被允许在其名称中使用“ESG”“绿色”“气候”“环境”“可持续性”或“影响”等术语。但该准则要到2024年秋季才生效,绿色基金是否真的绿色?并且不具备法律效率;各国监管机构有权决定是否在各自的市场实施这些规定。
今年6月,ESMA发布的一份关于“漂绿”的报告中提到,主管当局“在识别基于不明确或含糊定义的监管框架的违规行为方面面临挑战”,并且都没有“向执法部门提交相关案件”。根据ESMA的新准则,目前或有7.5%的绿色基金(约457支)被错误地标记为“绿色”,这些基金在石油、天然气、煤炭等行业的公司投资了近65亿美元。只有45支绿色基金声称与《巴黎协议》的要求保持一致;尽管避开了化石燃料行业,这些符合ESMA新准则的基金还是向其他行业中前25名排放者投资了1.48亿美元,主要集中在交通运输业、农业和时尚业。
关于ESMA针对生态术语的新准则,前十大“绿色基金”运营商均表示将根据新准则对旗下基金的名称及标签进行分析及调整,但大部分金融机构还是在一定程度上表现出对ESMA整改绿色金融市场的抵制。他们不接受“基金投资组合应包含至少50%的可持续投资”作为“可持续性”标签的条件,也不接受为限制其资金所支持活动的负面影响而设立的门槛。在联合国召集的净零联盟(UN-convenedNetZeroAlliance)工作会议上,一些机构认为“过于宏大的脱碳目标会导致基金撤资的发生”,应提供相应过渡缓冲期。对此在6月中旬,ESMA对可持续财务披露规则(SFDR)进行了修订,建议引入两个可选的基金产品类别——“可持续”和“过渡”,有明确的目标和标准来减少“洗绿”行为,并提出了一个评估金融产品的可持续性指标。
“绿色基金”的碳足迹
根据欧盟设定的标准,资产管理公司可根据“碳强度”(carbonintensity)来评估其投资基金的气候表现。这意味着,他们会将投资组合中的公司每盈利一欧元对应的碳排放量与同行业的其他公司(如石油和天然气行业的壳牌公司)进行比较。然而,这些规则可能会产生意想不到的负面后果。如果投资组合中的公司每产生一吨二氧化碳对应的利润更高,或者碳排放量的增幅低于行业平均水平,即使其总排放量有所增加,该基金仍然可以声称其改善了气候效益并获得绿色标签。
“碳强度”通常由公司评估或评级机构根据自定义的标准创建的市场指数来确定。在即将生效的欧盟新规下,这些标准预计将变得更为独立和透明。这使资产管理公司很容易通过只剥离有危险的碳排放者或选择有利的指数来创建一个高绩效的投资组合。例如,欧洲资产规模最大的银行——汇丰银行推出了一支名为“发达国家可持续权益”(DevelopedWorldSustainableEquity)的基金。该基金投资组合的总碳强度比评级机构富时罗素(FTSERussell)确定的市场指数低50%。而当市场指数在2023年与2022年相比表现不佳时,该基金的气候表现也相应下降。
一些专家表示,“碳强度”的方法可以通过考虑公司增长和确保不同行业的公平待遇,帮助制定更现实的目标,然而这种方法允许排放量随着企业的扩张而增加。基于科学的模型则显示,《巴黎协定》要求绝对碳量的线性减少。国际气候变化委员会(IPCC)副主席DianaUrge-Vorsatz对此表示:“长远来看,仅仅依靠降低碳强度是不够的,因为可能会有超过全球碳预算的风险。超过这个预算,气温将上升到危险的水平。”
因此,金融领域正在进行一场辩论,即资产管理公司是否应该按照SFDR的要求,把重点放在衡量其基金资助的碳排放量上,而不仅仅是关注碳强度。这种方法可以更好地了解其投资对气候的影响。即将生效的欧盟新规也将要求企业在报告碳足迹时披露其间接排放,这或将使“绿色基金”的“洗绿”行为获得改善。
来源丨清华大学金融科技研究院公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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